綠之門

前事24.

 

布魯克斯兄弟和庫洛洛準時到約定的地方和漢彌爾頓見面.

 

意外的是，漢彌爾頓的保鏢穿了西裝，他自己卻沒穿，只穿了棕色卡其長褲和短衫，漢彌爾頓夫人則是穿了一件淡綠色的連身裙.他們隨意的服裝和其他人成了強烈的對比.

 

「哎呀，會議長」達斯特嘆氣.「你怎麼不早說可以隨便穿呢﹖瞧我這身厚重衣服.」

 

漢彌爾頓笑著道歉.「真不好意思，我只是喜歡這樣穿，沒想到你會這麼正式.」

 

漢彌爾頓選的地方也不算是餐廳，只是一家居酒屋，位於商業區邊緣靠工業區的‘ＧＨＥＴＴＯ’附近.（類似低收入區大部份由外者居住）裡面人很多，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若不是早來只怕等會擠都擠不進去.

 

密斯特暗皺眉頭，他們幾個內者高官怎麼能到這種地方吃飯﹖但是看到達斯特很希奇，高興的觀察眾人，自己也只能心下低咕而已.

 

庫洛洛一行人則是十分高興，因為這裡跟別區舊居的食堂很像，讓他們如魚得水，不禁對漢彌爾頓的‘體貼’感到滿意.

 

這裡吃的食物都是小盤的燒烤，大杯的啤酒，涼拌的滷味，熱炒的鮮蔬，沒有一樣是正式的宴席菜，可是讓人吃的輕鬆愉快.在這大家可以喧嘩吵鬧而不引人注目.

 

達斯特生性隨和，馬上進入狀況.密斯特也慢慢的適應.其中最快樂的還是庫洛洛.芬克斯已經有點熬不住了.布魯克斯兄弟的保鏢看到這種場面也漸漸放鬆.

 

漢彌爾頓的保鏢，一個高鼻子的年輕人，則毫不理會四週的雜音，安靜的關心主人的安危.

 

會議長一句不提政治，只講一些自己的經歷見聞.漢彌爾頓學問相當好，無論是藝術音樂，科學醫術，觀光下棋，喝酒划拳都有研究.談笑自若，讓人十分心折，無怪在政壇人緣極佳.

 

飯畢，人人心滿意足.

 

出了居酒屋，達斯特不住口的讚美，說以後還要再來.

 

漢彌爾頓說.「庫洛洛，我有些事想跟你談談，你有空嗎﹖」

 

庫洛洛不知道漢彌爾頓有什麼重要的事想要和他商量.他現在也沒事，自然沒理由拒絕.

 

「當然好.」

 

「那到我家詳談可好﹖」

 

庫洛洛答應，回首對芬克斯說.「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可以嗎﹖」派克問.

 

庫洛洛點點頭.「我自己回家.」

 

達斯特準備走人.「你們講你們的，我們先走了.」

 

密斯特有點不解漢彌爾頓的動機，但也不好明問.

 

漢彌爾頓對身後的年輕保鏢說.「亞塞，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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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克諾妲，芬克斯和飛坦回到公館，先到警衛室報到.

 

他們開門看到的不是俠客，而是富蘭克林.

 

「這麼早就上崗位了﹖」芬克斯笑問.

 

「沒事做.」富蘭克林回答，目不轉睛的看著螢幕.「瑪奇回家了，俠客在休息.老闆呢﹖」

 

「他和會議長有話談，叫我們先回來.」派克回答.

 

「另外兩個笨蛋呢﹖」飛坦問.

 

「在視聽室.（別這麼叫他們嘛！）他們在看ＤＶＤ.」

 

「什麼ＤＶＤ﹖」

 

「不知道.」富蘭克林說，換話題.「冰箱裡有新鮮食物，自己拿吧.」

 

芬克斯和飛坦很好奇，信步走到視聽室.（和警衛室同一條走廊）

 

「他們是在跨蝦米﹖」芬克斯說.

 

「誰知道﹖（Ａ片﹖）」

 

打開視聽室的門，一陣拳擊聲混著叫好聲從門縫裡洩了出來.電影銀幕的畫面顯示的是一個短髮少年揮拳猛毆一個身材比他魁偉數倍的男人，似乎佔了一面倒的上風.窩金和信長看得興高采烈.

 

飛坦走近.「好啊，咱們在外面辛苦，你們窩在這裡享受﹖」

 

「是老闆要我們留下的啊！」信長答.「老闆回來了﹖」

 

飛坦不答信長的問題.「你們幾歲了﹖竟然還喜歡卡通﹖」

 

窩金嗤之以鼻.「這是動畫，等級比卡通高的多了！」

 

「沒差.」飛坦回話.「你們這等不認真，無怪工作會被我搶走.」

 

窩金回頭，瞇著眼睛看飛坦.

 

飛坦只道窩金想幹架，暗暗戒備.

 

「飛坦！」窩金大吼.

 

「幹麼﹖」

 

窩金回轉影碟，畫面上出現一個黑長髮，細眼，帶著口罩的瘦高男子，手指抵著太陽穴說‘ＢＡＮＧ！’

 

「你不覺得這傢伙很像你嗎﹖」

 

語畢，窩金和信長一齊狂笑.「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飛坦沉著臉，一言不發的離開視聽室.

 

芬克斯忍笑站在門邊.「不是跟你說不要訓他們嗎﹖」

 

飛坦走向樓梯.「算我白癡，竟然會對牛彈琴.（你剛才敢笑﹖）」

 

「（沒～有）不過他們說的也沒錯.」芬克斯說到這，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飛坦不再理他，上了樓梯.

 

「別生氣嘛！」

 

視聽室裡笑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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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彌爾頓的家在住宅區靠北的邊緣，是一棟不像政客住的小房子，只有一個花園還算優雅，沒有什麼其他可看點.

 

房子內也沒有金碧輝煌的擺設，倒像普通平民的家一樣.

 

漢彌爾頓是少數沒有財團撐腰的政客，照理說應該無法在政壇待太久.

 

諷刺的是，正因為漢彌爾頓背後沒有什麼金錢援助，其他政客反而更相信他的友善和無私.

 

這算是邪不勝正﹖

 

漢彌爾頓夫人先向庫洛洛與漢彌爾頓告退，回主臥房休息.

 

一位男侍走近漢彌爾頓.「先生，想要用什麼飲料點心嗎﹖」

 

「嗯，來一壺綠茶，一些糕點，送到二樓書房.」

 

那侍者應聲去了.

 

「亞塞，你先休息吧.」漢彌爾頓說.「明日還要早起.」

 

亞塞沒有說話，直接執行命令，走前不忘記對庫洛洛與漢彌爾頓敬禮.

 

庫洛洛暗暗讚賞，這年輕人比自家的保鏢有教養多了.

 

「很不錯的保鏢.」庫洛洛說.

 

漢彌爾頓苦笑.「我害死了他的父親.」

 

庫洛洛怔了一下，不解.

 

漢彌爾頓沒有繼續說下去.「來，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兩人到了二樓，進了書房.

 

這書房和這個家一樣，很小，鋪設白色地毯和白色沙發.

 

房間另一端通往陽臺的落地窗是開的.

 

陽臺上，一個老人穿著淡藍衣衫，綁著近乎及腰的馬尾，背對著兩位政客.他左手拿著葫蘆，右手拿了酒杯，自斟自飲.夏末的星夜送來秋初的涼風，微微捧起老人的鬚髮，飄流，像是冬盡的白雪融成春始的新河，在明月柔和視線下淡淡反著銀光.

 

庫洛洛心中起了漣漪.

 

他看過這背影.

 

昨天晚上...在天堂鳥...

 

老人緩緩轉身，用和藹的微笑迎接兩人.

 

看到老人黑亮的眼神，庫洛洛更加確定.

 

這老人...就是漢彌爾頓要我見的‘朋友’﹖

 

庫洛洛本想掩藏自已的驚訝，但是他轉念一想，這老人與漢彌爾頓是朋友，那他和這老人見過面的事漢彌爾頓一定也已知曉，若是有意保持冷靜反而不自然.

 

這念頭閃過，庫洛洛馬上換上吃驚的表情.

 

這一下子，漢彌爾頓果然又被瞞過，老人則只是笑吟吟的看著庫洛洛.

 

「你們應該見過面了.」漢彌爾頓說.

 

「敝姓司空.」那老人微笑自稱.

 

「這位司空先生.」漢彌爾頓介紹.平常他都直呼老人‘玄長’，現在有人在場就不好這樣稱呼老人.「是我們漢彌爾頓家數代的世交，和我的高祖父跟玄祖父都是好友.」

 

庫洛洛卸下了訝異，微笑與老人握手.

 

等一下...

 

漢彌爾頓的高祖父跟玄祖父﹖

 

庫洛洛不禁疑惑.

 

老人笑咪咪的看著庫洛洛.

 

「你想問我幾歲﹖」

 

庫洛洛老實的點點頭.

 

「我上個月剛過第一百四十三個生日.」

 

一時，房間寂然無聲.

 

一百四十三歲﹖

 

庫洛洛腦裡一片混亂.

 

眼前的這個沒有皺紋，精神保滿的老者怎麼看都不到七十.

 

庫洛洛望了臉色平靜的漢彌爾頓一眼.

 

就算老人說謊，漢彌爾頓可不會，但是會議長看起來似乎不認為老人是在開玩笑.

 

真的有一百四十三歲﹖

 

漢彌爾頓開口.「我知道這很難想像，不過司空先生的年紀的確是這麼大.」

 

老人摸摸長鬚.「年輕人，你聽說過‘念’嗎﹖」

 

庫洛洛一呆.

 

‘念’...

 

就是氣與心結合的最高境界...

 

庫洛洛回想信長說過的話，以及派克諾妲適才提及的，流星禁衛軍的坦克爾斯.

 

「聽過嗎﹖」漢彌爾頓等待青年的回答.

 

庫洛洛正想對‘念’有更進一步的了解.他也知道若要別人吐露祕密，自己要第一個開口.

 

「‘念’就是氣與心結合的最高境界.」他說.

 

老人奇道.「很標準的解釋嘛，你哪聽來的﹖」

 

「朋友說的.」

 

漢彌爾頓很驚訝.「原來你有朋友會‘念’.」

 

老人的腳板輕輕地在地上打節拍.「他顯然沒說太多，要不就是知道的很少，不然你聽到我的年紀也不會這麼吃驚.」

 

「我是個念能力者.」

 

「修行‘念’的人由於生命之源的‘氣’比常人充沛，看起來也比普通人年輕.」

 

「一般來說，氣越強，保持青春的效果也越顯著.」

 

聽了老人的解釋，庫洛洛像是看到了新世界.

 

念能力真有如此奇效！﹖

 

「你想的一點也沒錯.」老人道.

 

真是個老妖怪.

 

「很多人都這麼想.」老人道.

 

庫洛洛不言，略帶戒備的瞪著老人.

 

「我不會讀心術.這不是念.」老人道.

 

此刻庫洛洛不得不驚，他忽然覺得自己有如赤身露體一般，無所遁形.

 

老人自然不是說謊，那麼他能像對話一般的和庫洛洛‘交談’是基於絕頂的洞察力.

 

庫洛洛聽說過歷史上著名的軍師和賢者都能在事情發生前提早預見，難道老人也行﹖庫洛洛會過不少對手，卻沒有一人能像老人一樣犀利，看透自己的心就和自己看透窩金的心一樣容易.

 

老人大概是對驚駭的態度已經習以為常，面對庫洛洛平靜的外表下強烈控制的懼意仍只是微笑，但是也很佩服庫洛洛壓抑情緒的手段.

 

不過由於庫洛洛過度專注心神在老人身上，他忽略了漢彌爾頓的觀察.

 

漢彌爾頓這時才逐漸相信老人的話.庫洛洛不尋常的鎮靜已超出一般人的極限，若沒擁有長久的歷練和高明的演技怎能做到﹖

 

老人打破寂靜.「等你活到我這年紀時你就會知道，人心是很坦白易見的.從言者的用語，講話的口氣，身體的姿勢，眼瞳的收縮，額頭的出汗，皮膚的抽搐，呼吸的快慢，對週遭的觀察，對世事的經驗，和對當事人的了解等都是‘線索’.」

 

門口傳來叩門聲.

 

漢彌爾頓去開了門.之前那位侍者推了一輛小推車進來，推車上有茶壺，茶杯，和兩盤細點.

 

「這是您吩咐的.」侍者說.

 

庫洛洛眼睛一眨，發現老人已站在推車旁，拿起一塊千層糕吃了起來.

 

「請兩位慢慢享用.」侍者說，退出房門.

 

庫洛洛憶起昨夜在天堂鳥這老人也是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回避眾人的注意力，現在也是如此，實在不可思議.

 

老人嘴裡塞了食物，拿起一塊叉燒酥遞給庫洛洛.「這好吃，你也來一塊﹖」他含糊不清的推薦.

 

庫洛洛也不推辭，接過吃了.

 

三人在沙發坐下.

 

庫洛洛想，從進這房間到現在都是處於被動位子，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對自己未必有利.

 

要採取行動！

 

「漢彌爾頓先生，您找我有什麼事﹖」他問.

 

會議長微笑.「叫我漢彌爾頓罷.不工作時我希望能當一個普通人.」

 

庫洛洛想了一下.

 

我希望能當一個普通人.

 

這是會議長的心聲﹖

 

漢彌爾頓沉吟半晌.

 

「我想我先從新人歡迎會開始談好了.」

 

他頓了頓.

 

「你知道昨晚有很多人在監視你麼﹖」

 

庫洛洛覺得很奇怪.昨晚哪一人沒有看他﹖

 

可是漢彌爾頓用了‘監視’一詞.

 

「像這位司空先生嗎﹖」他問.

 

老人呷了一口綠茶.「我不算，我在廚房.」

 

庫洛洛又想，他們知道重要的情報，或許對自己有利.

 

而且自己也有點懷疑，真的有人在監視他﹖以外者的敏銳感覺他會沒發現﹖

 

「如果您...你是說帶有敵意的眼光的話，我沒察覺.」他回答.

 

「果然.」老人說.「你不知道你被念能力者盯上了.」

 

庫洛洛看著老人.

 

老人續道.「你沒發現‘監視的眼光’是因為那些人用了念的基本‘絕’，把自己的氣消掉了.」

 

庫洛洛腦裡閃過一個念頭.「像您回避眾人的注意力嗎﹖」

 

老人微笑.「你腦筋動的很快，不錯，不錯.」他讚道.「大處正確，小處須要修改.我用的也是念的基本，不過不是‘絕’，而是‘逝’，屬於‘圓’和‘隱’的高等應用.現下講了你大概聽不懂，你朋友恐怕也不知道.」

 

既然不懂，庫洛洛也暫時不想問.

 

「那些念能力者是誰﹖」

 

漢彌爾頓解釋.「司空先生說他們是分屬不同的政客，而且都是你老闆的敵人.」

 

庫洛洛皺眉.「煞斯長老，哈特政客等人嗎﹖」

 

漢彌爾頓點點頭.「如果只是這樣還算尋常，奇的是...」他停了兩秒「有兩個竟是流星禁衛軍的人.」

 

庫洛洛吃了一驚.他知道流星禁衛軍只聽政客們全體投票通過的命令，難道政客們暗中想對布魯克斯兄弟不利﹖

 

但這想法馬上被推翻，如果有這種投票，像布魯克斯兄弟這類大政客會不知道﹖漢彌爾頓更不會支持此事.

 

果然聽漢彌爾頓說.「如你所知道的，流星禁衛軍只聽政客們全體投票通過的命令.我沒有聽說過這類投票，而私下投票無法差遣流星禁衛軍.」

 

那為什麼....

 

庫洛洛忽想，難道！﹖

 

三人無言的坐了一會.

 

「庫洛洛.」漢彌爾頓道.「你聽過愛克斯，摩比斯，和傑洛嗎﹖」

 

庫洛洛一時講不出話.

 

漢彌爾頓當然不是在講數學名詞.

 

愛克斯，摩比斯，和傑洛.

 

流星街真正的幕後黑手！

 

「知道.」庫洛洛語重心長的回答.他本來不想洩露這事，但他知道只有透過和其他政客的溝通才有機會了解更多.

 

而且庫洛洛信任漢彌爾頓.

 

「聽誰說的﹖」

 

「貝爾長老.」

 

漢彌爾頓嘆氣，眼裡有一絲哀色.「那...我也長話短說.」

 

庫洛洛下意識的望了窗外一眼.

 

漢彌爾頓也知道庫洛洛在想什麼.

 

「司空先生在這，我們說話很安全，不會被竊聽.」

 

庫洛洛微笑.「‘逝’嗎﹖」

 

老人點點頭.

 

庫洛洛忽然覺得，似乎只有這老人才有辦法抗衡‘那三人’的魔爪.

 

漢彌爾頓講他的故事.

 

「從一世紀前開始，我家代代都是政客.」

「我出生時，爺爺已經退休了，我父親則是前任會議長.」

「我一直都很尊敬他們，因為他們都是為民著想的政客，我父親也常這般指導我.」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父親顯得很沮喪，一直對我說，他對不起爺爺.」

「我那時還小，只知道爺爺是醫生用藥錯誤病死的.」

 

漢彌爾頓眼睛微閉，游水於回憶之中.

 

「後來我長大了也想當政客，我父親嚴厲的拒絕了我.」

「挨不住我不斷的懇求，他跟我說了一事.」

「我爺爺死前，政客們有一項提案須要投票，而投票前夜我父親卻收到一封電子郵件.」

 

漢彌爾頓停下故事.

 

庫洛洛猜的到發生了什麼事.「是‘那三人’寄的﹖」

 

漢彌爾頓點點頭.

 

「幾年後我父親從政壇退休.」

「我繼承他的位子沒多久後他離開了流星街，大概是想要遠離過去的惡夢.」

「我為了填補寂寞，便跟我交往了許久的女友結了婚.」

 

庫洛洛想，聽說漢彌爾頓的前妻是自殺而死的.

 

「結了婚不久後，我也收到那封受詛咒的信.」

「好笑的是，那次投票只是要修一條馬路，而我爺爺卻是被這封郵件害死的.」

 

庫洛洛越聽越奇，難道‘那三人’連修馬路都要管﹖

 

「半年後，」漢彌爾頓又停下.「我又收到那封電子郵件.」

「那一次是有關在別區與外區之間加建隔離網的提案.‘那三人’要我投贊成票.」

「我一直認為外者之所以受到歧視是因為內者與外者缺乏接觸的結果，加建隔離網顯然會更進一步惡化這歧視.」

「因此，我投了反對票，而提案沒有通過.」

「我那晚和我內人談起這事時她也認為我做的沒錯，還說她就是愛我這樣的個性，又說不論有何後果她都不後悔.」

「那晚我們擁抱了對方.」

 

這一部份應該是很羅曼蒂克的，可是庫洛洛背上卻有一股涼意爬下脊椎.

 

漢彌爾頓聲音微微發抖.「你無法想像，早上起床，睜開眼睛第一個看見的竟是最愛之人吊死在身前，皮膚青白，臉面黑腫，眼睛舌頭突出，耳鼻口流出黑血的樣子.」

 

老人閉上了眼睛.

 

漢彌爾頓苦笑嘆氣，眼有淚光.

 

「警方調查後斷定是自殺，這結果我到現在都不信，而這偏偏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我也真無能，竟然讓人殺了我的枕邊人都沒發覺.內人或許不後悔，我卻開始後悔了.」

「那時候司空先生不在流星街，沒有辦法幫我找凶手.」

「三年後，我的創痛也漸漸好了.」

「可是...」

 

「又收到了﹖」庫洛洛問.

 

漢彌爾頓望向窗外的明月.

 

「第二次，我一方面是持反對意見，另一方面存著報復的心態，再次拒絕了那封信的要求，又想我在流星街已經沒有親人了，‘那三人’想找我就盡管放馬過來.」

 

漢彌爾頓越說越大聲.

 

「可是我這一次害死了提普，亞塞的父親.」

 

庫洛洛想，難怪之前漢彌爾頓說是他害死了那年輕保鏢的父親.

 

漢彌爾頓低著頭.

 

「提普他在酒吧被人砍成碎片.」他黯然道.「亞塞他們家一直是當我們家的保鏢.提普叔叔他從小和我父親是好友，對我也很親切.」

 

聽到這，庫洛洛也有了怒意.

 

‘那三人’太囂張了.

 

要是他朋友受到同樣下場，他會誓必將‘那三人’碎屍萬段.

 

「沒人知道真相嗎﹖」他問.「沒人有能力阻止﹖」

 

漢彌爾頓凝望著庫洛洛.

 

「我們家雖然沒有堡壘般的保全，也算的上堅固，至少一般人無法跑到我房裡行兇.」

「提普他自己也是個念能力者.」

 

「也就是說，下毒手的人是個超級高手.」老人打破沉默.

 

漢彌爾頓對老人點頭.「正是.就拿貝爾長老來說吧，他家稱的上是一座要塞，以往有十數位念能力者守住，可是竟然有人能在不被發覺的情況下潛入他家，綁走了他的孫女，又能在一個月後把他孫女放回有流星禁衛軍守護的現場，這只怕比一刀殺了貝爾還要困難十倍.當今除了司空先生之外我實在不知還有誰做的到.」

 

「而我當時不在流星街.」老人說.「這凶手就算比不上我，也已是少見的念能力者了.」

 

「我到紅區探望貝爾時，他跟我說了他的遭遇，之後他還找了另外一些政客討論.」

「貝爾長老沒有透過媒體發表這事，但他是第一個敢和別的政客商量的受害者，他一定很想報仇.」

「不過也因為如此，大家都隱約知道‘那三人’的事，害怕受到牽累，反而不再與貝爾來往.」

 

「劣根性.」老人道.

 

「一直到跟貝爾長老談過話後我才知道，原來‘那三人’並不是每次都寄信給所有的政客.至少貝爾長老那次我沒有收到他們的信.」

 

庫洛洛問老人：「您有調查過‘那三人’是誰嗎﹖」

 

老人微笑不答，走到旁邊的小机取了無線電話.「你看.」他手在聽筒下晃了晃，聚了氣.

 

庫洛洛靠近，定睛一看，一條極細，像蜘蛛絲一樣的藍線連著聽筒和電話主座，一直到電話線和電線插座.若不是他離電話只有幾公分遠，又有老人的氣在幫忙，這線和隱形的也沒兩樣.

 

「這是﹖」

 

「這電話被人用‘念’控制.」老人回答.「這個家和我到過的建築物裡所有的‘電器’都有這條藍線連著.」他放下電話，走到旁邊提起電暖爐，果然也有一條藍線連著電線.「我想這個念能力者有辦法用電當介煤來傳送收集某樣東西，應該是訊息吧！」

 

庫洛洛不語，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走近老人.

 

也有一條藍線連著，出了窗外，通到附近的電訊塔.

 

連手機都有，那蜘蛛公館...

 

「是誰弄的﹖」

 

老人放下電暖爐.「我跟著這藍線走...」

 

連到電訊塔的藍線又連到電話公司，又透過電話公司的電線連到電力公司.

 

終點站是星之城.

 

「我沒有繼續跟到底，因為我不想引起太多注意，一步一步來比較安全.」老人說.「很了不起哪！透過電，這傢伙的‘領域’覆蓋了整個流星街所有用電的地方，或許更大.」

 

「流星街實施資訊管制和離境管制只怕也是為了讓愛克斯，摩比斯，和傑洛掌握訊息.」漢彌爾頓說.「只讓特定的人離開，入境，連網路等資訊都有嚴厲封鎖，典型的愚民政策.」

 

流星街像是被罩在一個藍色的蜘蛛網下的昆蟲，無法跳脫.

 

資訊就是力量.

 

庫洛洛想，若是‘那三人’每個都有這種勢力，或者他們的部下有這種勢力...

 

看來‘那三人’比怪物還要怪物，以為自己能夠對抗他們實在愚昧！

 

「你放心.」老人說.「若只有三人的話我還有辦法應付.我擔心的是愛克斯，摩比斯，和傑洛這些代號只是晃子，敵人或許不只三位.」

 

庫洛洛一怔，他沒想過這點.

 

也許該說，他不敢這麼想.

 

庫洛洛把手機調到對講ＭＯＤＥ.

 

藍線消失.

 

對講ＭＯＤＥ是用直接連線，不靠其他傳送系統.

 

庫洛洛心想，看來以後要多用這ＭＯＤＥ.

 

漢彌爾頓走近.「司空先生說我最好是有他在場時才用電器.」

 

老人一笑，週遭的藍線一齊消失.

 

「你這樣敵人不會發現嗎﹖」庫洛洛問.

 

「我用了‘逝’，他們沒辦法察覺的.」

 

庫洛洛想，你怎麼知道﹖

 

「在這麼遠的距離，能看透我的‘逝’的人都死了.」老人笑著說.

 

庫洛洛想，這話也是，一百四十三歲的念能力者豈是到處都有的﹖

 

「我有時會很寂寞.」老人說.

 

庫洛洛又想，念能力真方便.

 

「你想學﹖」老人笑問.

 

對於老人不斷看透自己的心事，庫洛洛先是有點惱怒，但是隨即便想，要是他學會了念，對自己大大有利.

 

漢彌爾頓插口.「庫洛洛，你在中區很危險.不只是許多政客視你為眼中釘，連十老頭都有在觀察你.黑幫來這宣傳‘神話生物展’是小事，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來看你.」

 

庫洛洛心中一動.「你怎麼知道﹖」

 

「昨晚司空先生和我有聽到十老頭中的兩人的對話.」

 

「還有一事.」漢彌爾頓續說.「我不該說你老闆的壞話，但是我聽說密斯特會以手段排斥會造成威脅的新人.」

 

「連流星禁衛軍之中也有背叛者，他們不算百分之百可靠.」

 

「而且你現在也知道，有保鏢未必有用，只有自己學習念才有生存的機會.」

 

「我沒有錢.」庫洛洛講出關鍵問題.

 

「司空先生願意教你.」

 

庫洛洛一怔.「是嗎﹖」

 

「我們一致認為這樣能夠幫你.」

 

庫洛洛很迷惘.「漢彌爾頓，你為何要幫我，而且跟我說這麼多﹖」

 

漢彌爾頓在房裡來回跺步.

 

「你有見識真實的勇氣麼﹖」他問.

 

真實﹖

 

「我認為你能夠揭開流星街虛偽的面紗.」

 

「舊的政客已失去了勇氣，新的政客缺欠能力.」

 

「庫洛洛，你有兩者之長，卻無兩者之短.」

 

漢彌爾頓停步看著魯西魯.

 

「我想幫你.」

 

庫洛洛良久沒有說話.

 

「你能信任我﹖」他問.「我向來照自己的想法做，也就是說只要有好處，我或許也會背叛你.」

 

「無所謂.」漢彌爾頓誠懇的說.「如果你有辦法找到‘那三人’的話.」

 

這句話震撼了魯西魯.

 

這是什麼信任﹖什麼代價﹖

 

在外區，一個人只能信任自己，信任朋友.

 

庫洛洛也一樣.

 

可是漢彌爾頓不同，庫洛洛沒見過這種人.

 

庫洛洛的信心動搖.

 

漢彌爾頓是傻...還是...

 

庫洛洛很憤怒.

 

因為漢彌爾頓和他是那麼的不同.

 

可是剛才一瞬間庫洛洛居然有被‘說服’的感覺，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可恥的.

 

「我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就是站在流星街政壇的頂點.」庫洛洛故意用威脅的口氣說話，想要掩蔽自己的想法，想要否決漢彌爾頓天真的態度.

 

他是那麼的害怕.

 

面對庫洛洛坦露的惡劣態度，漢彌爾頓沒有被影響.「庫洛洛，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目標，但是要當政治家就要有造福人群的決心，否則就不配當政治家了.」

 

「‘那三人’為惡太多，一定要阻止他們.」

 

庫洛洛試著使自己的話聲冰冷.「你自己想要報仇，卻把事情推在我身上.」

 

漢彌爾頓搖頭.「我現在不恨他們，只是懷疑.」

 

他口氣堅定.

 

「我想知道‘那三人’為何要如此﹖」

 

「我想要看見真實.」

 

「做不到這點，就無法把流星街通往外界的‘門’打開.」

 

「人民是渴望自由的.」

 

庫洛洛不看他.「你會害死自己的.」

 

「庫洛洛，如果我們能消除流星街眾多的‘牆’，不是很好嗎﹖」

 

庫洛洛無言轉過身子.

 

良久，他開口.

 

「我不想幫你.」

 

「但是‘那三人’大概會干預我的計畫，我會找到他們的.」

 

漢彌爾頓大喜.「如果需要幫忙，隨時找我.」他由衷的說.「很謝謝你，庫洛洛！」

 

「別謝我.」庫洛洛回桌子拿了杯茶.「我不想幫你.」

 

老人只是微笑，像是知道了什麼.

 

「你想不想學‘念’﹖」他問庫洛洛.

 

「想.」年輕人毫不猶疑的回答.

 

「很好.」老人說.「那走吧！」

 

「啊﹖」

 

「打鐵要趁熱啊！要是你明天找到別的老師我怎麼辦﹖」

 

庫洛洛和老人相對一笑.

 

「老漢，」老人道.「借個房間﹖」

 

漢彌爾頓替兩人開門.「樓下客廳左側有間客房，很安靜.」

 

老人點點頭.「庫洛洛，你先去等我.」

 

庫洛洛依言去了.

 

老人瞧著漢彌爾頓.「你有話說﹖」

 

「玄長，在流星街找念能力者當教練要繳學費，我不能讓你做白工.」漢彌爾頓說.「不過我沒那麼多錢，只能象徵性的給一些，希望你不要見怪.」

 

「我當然要見怪.」老人笑道.「你請我在這觀光渡假，難道還不夠﹖更何況我自己也想收他當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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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洛安靜的等待老人來臨.

 

這次老人沒有用什麼花巧，老老實實的從入口開門進房.

 

庫洛洛沒打招呼.

 

面對一個睿智的老人，他不想太多話.

 

結果還是老人先開口.

 

「我願意教你念，可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別對漢彌爾頓動手.」

 

庫洛洛恍然，老人想要減少漢彌爾頓的敵人，這樣他不在時漢彌爾頓的麻煩也比較少.

 

老人講的客氣，好像是和庫洛洛訂約，實際上也是隱帶威脅.要是庫洛洛敢傷害漢彌爾頓的話老人肯定不會放過他.

 

老人也知道不管庫洛洛要不要學念都非答應這事不可.不過庫洛洛學了念，和老人跟漢彌爾頓攀上良好關係實是好處良多，沒理由拒絕.

 

真是老狐狸.

 

庫洛洛笑著回答.「我就算不說，你也很清楚我的回答.」

 

「還是親口講比較‘好聽’.」

 

「要是我不答應呢﹖」庫洛洛挑釁.

 

老人哈哈一笑.「你想說，如果你不當我的弟子我就很難在死前找到更好的人選﹖坦白說，我不在乎，你不跟我學念損失更大.」

 

庫洛洛笑著嘆氣，這老人實在比他厲害.「我答應你.」

 

老人相當高興，低聲自言自語.「實現預言了.」

 

「啊﹖」

 

「你為人狂傲，很好，我至今收過三個學生，個個不同，很好.」

 

庫洛洛奇道.「我有兩個師兄﹖他們呢﹖」

 

老人‘嗯’了一聲.「死了.」

 

「死了﹖」

 

老人不答，繞著庫洛洛走了幾圈.「看你的個性與天資，可以直接開精孔.」

 

庫洛洛憶起信長說過他由於個性過衝，只能靠冥想開精孔，難道自己可以直接用氣開﹖

 

「本來慢慢地開精孔比較好，但我過不了多久也要離開流星街，只好走捷徑了.」老人續道.「開精孔時你要讓心神寧靜，想像著有一股北風要把你的外套吹走，而你要用‘心’把外套留在身上.」他輕輕地把手按在庫洛洛背心.「你不成功或許會死.」

 

庫洛洛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準備好了麼﹖」

 

庫洛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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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耳語：司空玄長是我在計畫要寫「前事」時就已擬定好的角色（約去年八月）,比政客們,流星禁衛軍,和中區的劇情都還要早出現. 我想把他設計成一個像武學宗師般的人物. 要談武學宗師,第一個進入我腦海的是張三丰,第二個則是洪七公,都是智技兼具,隨隨便便,個性和藹可親又有一點可愛的老人. 我製造玄長這一角色主要是為了讓庫洛洛學念,但是更想讓他成為一個能讓庫洛洛一行人能尋求解答的智者. 在充滿未知的中區,像司空玄長和神川哈查馬等都是在雛鳥能飛翔以前充當褓母的位子.

 

看傀儡戲的玄長會不會和傀儡師的‘那三人’起衝突,請看下Ｘ回分解（學說書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