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之門

前事18.

“各位觀眾，大家晚安，您現在收看的是RTV流星電視台，我是特派記者小繪，現在位在天堂鳥旅館門口。”電視裡一位染紅髮的少女站在宏偉的大門前說。“現在是六點，再過一小時，我們盼望了一年的新人歡迎會就要開始了！”

留守在蜘蛛公館的三人用警衛室的小電視收看轉播。俠客肩上掛了毛巾，手指有節奏的用遙控器轉著台。窩金赤著上身，穿著短褲，手拿著一瓶礦泉水猛灌。信長放下長髮，穿著T恤，安靜的等待節目開始。

電視銀幕顯現出天堂鳥旅館的正門，小繪繼續她的介紹。“從現在開始，受邀的政客與貴賓們將陸陸續續在此下車。”

窩金喝了口水。“老闆還沒到嗎？”

“四點到六點是下班時間，一定是塞車。”俠客答。“況且，也沒有規定說必須要從入口下車。政客也能從地下停車場上樓。”

飯店週圍的路上站了許多身穿紅衣的人，在眾多黑衣保安人員中顯得十分搶眼。

俠客指著那些人，“他們是流星禁衛軍。”

“流星禁衛軍？”

“由政府支配，不屬於任何單一政客的中立菁英保安人員。”

“‘不屬於’是什麼意思？”

“只有在多數政客投票通過一項命令的情況下他們才會行動，如今晚的保安工作。”俠客答，“就算今天他們是站在我們這邊，明天很有可能就是敵人。”

窩金哼著小調，“希罕嗎？”滿臉不在乎的說。

電視裡小繪繼續她的節目，“各位觀眾，我們RTV獲得政府的同意，將會進行頂樓的現場轉播。請各位隨我至宴會廳。”

畫面轉移至大廳、電梯，穿過了五米高寬的大門，到了與總統套房同樣是112樓的‘失樂園’宴會廳。

說是一樓，其實是三樓。‘失樂園’的天花板離玫瑰色的大理石地板足足有十幾米高，長寬皆有約二十幾米。裡面空無一物，僅以牆邊古典皇宮的柱石與花瓶為裝潢。天花板中央垂下一盞有上百枚蠟燭形燈泡的大燈，比較之下，更顯得‘失樂園’巨大無比。入口的對面另有一扇大門。宴會廳的兩邊是點心抬，上面擺滿了精美的食品與飲料。大廳的內部零零散散的站了幾組已經耐不住寂寞在聊天的人。

“看來客人尚未全部到齊。”小繪說，“我們還太早了。”

話聲剛落，門口走進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兩個中年人。

“達斯特-　布魯克斯政客，密斯特　布魯克斯政客到！！！”司儀高聲唱名，在空曠的大廳裡造成回音。

“唉呀，老闆的老闆。”窩金嘆氣。

達斯特與密斯特齊齊走入，他們的妻子和保鑣跟在身後。在達斯特旁邊有一個比庫洛洛小幾歲的金髮女孩子，俠客認得她是達斯特的女兒莉莉絲。在密斯特旁邊的則是一個和莉莉絲差不多大的男孩，是密斯特的兒子亞爾。他們一進來，認識的政客們一起上前握手打招呼。保鑣們自己走到大廳牆邊站立。

“布魯克斯兄弟是流星街政府出名的兄弟搭檔。”小繪介紹。“我們先來問問他們的看法。”她走近達斯特。“布魯克斯先生，您好，我是流星電視台的記者。我想請問您，對於新一年的政局，您有何感想？”

達斯特摸摸下巴。“今晚嘛…我希望不去想這回事。”

小繪微笑“也對，今晚應該輕鬆一下。聽說您和一位叫庫洛洛的新人簽了約？”

“嗯，他是一位很有才華的年輕人，我看好他的前途。”

小繪轉身面對密斯特。“那先生您呢？”

“無可奉告。”密斯特皮肉不動的說。

窩金忍不住罵道：“這混蛋…”

布魯克斯兄弟進來後又來了幾個政客。

所有的保鑣都靠牆站，人數不多，還不到政客數量的兩倍。

“沒幾隻保鑣嘛？”信長很訝異。

“實際上，參加這類大宴會每對人是不許帶超過兩位保鑣入場。這是為了避免有人勢的政客趁機以武力壓迫他人。”

隨著客人數量的增加，現場也多了許多女子，富與不富，老與不老，美與不美，嫁與不嫁，個個穿金戴玉，衣著鮮艷，有的露出大半胸部與腿部。

“怎麼這麼多妓女？”窩金問。

“妓女？”俠客朝銀幕望去，“什麼，那些女子是受邀的客人和伴侶啦！”

“穿著很像啊，像在紅區的酒吧逗留招客的婊子，身體愛露不露的。”

“…是沒錯，這些女子也在推銷自己，和別人比派頭，比花在身上的錢。”

信長哼了一聲，“都是些庸姿俗粉，跟派克和瑪奇一比真是差遠了，連小滴都比她們強。”他不屑的說。

“庫洛洛魯西魯政客到！！！”司儀唱名。

窩金不禁歡呼，“終於來了！”

大廳眾人全部往入口望去。

只見門口走進一男一女。

一個是玉樹臨風的男子，一個是儀態萬千的女子，像是從幻想裡走出來的男女主角一般。而這兩位就是流星街的新政客庫洛洛與他的助手派克諾妲。兩人在大廳中央和布魯克斯兄弟相會行禮，好看已極，當真是觀者無厭。那些達官貴人，在中區何時見過這等人物！成年客人固然是震於兩人的風度，年輕客人也是倍感壓力、喜歡。

芬克斯和飛坦默默的站到牆邊。

達斯特-很高興，抓住庫洛洛的手直握，“哈哈，你可來了！”側目看著派克，“了不起，你真的找到女友了，而且還是個佳人！”

派克本來面帶微笑，聽了這話不禁錯愕。庫洛洛沒跟她提過這事。

庫洛洛有點尷尬，忙解釋，“我們只是朋友。”

達斯特喔了一聲，指著他身旁的女孩，“這是我女兒莉莉絲。莉莉絲，這是庫洛洛。”

莉莉絲紅著臉和庫洛洛握了手。

小繪呆了好一會，“各位觀眾，這是庫洛洛。”她結結巴巴的介紹，連庫洛洛的姓都忘了說。她讀著小抄，“現年十八歲，是政府有史以來第四年輕的新人。魯西魯先生在外區長大，透過紅區貝爾長老的幫忙進行選舉…。”

信長皺眉問：“他們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俠客答：“記者是無孔不入的。（聽說還會在鏡子後面裝針孔攝影機）”

女士們大都久聞魯西魯大人的傳言，今刻一會，均覺見面更勝聞名。而他身邊的派克諾妲儀容出眾，舉止高雅，身上的白梅香水在濃冽脂粉氣味中顯得清新，自然，與她本人一般不同凡俗。驚豔之餘，女士們望向派克諾妲的眼光不免帶了四分羨慕、三分慚愧、二分嫉妒、一分仇恨。

不過，她們再怎麼庸人自擾也沒用，只好談論其他流行服飾、緋聞、減肥密方、和男人。

芬克斯耳力甚佳，旁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那短髮是誰的保鑣啊？”

“矮矮的，好可愛！”

“是魯西魯政客的保鑣。”

“他為什麼不笑？”

“長的好帥，他旁邊的那位就不怎麼樣了。”

芬克斯低聲對飛坦笑說，“(青筋)你很受歡迎嘛？”

飛坦不聞不見，只是專心觀察庫洛洛和派克諾妲身邊的人的一舉一動。

小繪想要訪問庫洛洛，卻是不敢。

“南赫　貝爾長老到！！！”

“哈，是老相識！”信長笑道。

一個微微駝背的老者緩緩走進。大廳的聲音登時降溫了不少。

眾人悄悄的遠離那老者。上百人中只有達斯特接近他，“長老，你好呀！”

貝爾面有憂苦，微微點頭。

庫洛洛上前向貝爾長老謝謝他以往的照顧。本來想要順便問問他孫女的近況，但自己知道這是沒必要的事；他孫女已經無法回復正常了。

“沃煞斯長老到！！！”

“這也是老相識。”窩金說。

煞斯大踏步的進場。

對於煞斯‘慨然’將庫洛洛介紹給他，達斯特十分高興。他主動上前，“老沃，謝謝你介紹這麼好的新人給我。”

“沒什麼。”煞斯沒有望達斯特。當庫洛洛向他道謝時，煞斯的眼睛有半秒的遺憾和貪婪。

“剛剛他眼神好奇怪，”窩金冒出一句。“像是要吞噬獵物。”

俠客點頭，“聽說煞斯長老有種特殊嗜好。”

“什麼嗜好？”

俠客臉色忸怩，沒有回答。

窩金不解，信長卻是一聽就懂，“真嘔。”

“什麼真嘔？”窩金問。

信長指著煞斯，“這臭老頭喜歡美少年。”

“所以？”

信長瞪眼，“什麼所以？這還不夠嘔？”

窩金搖頭，“每人嗜好不同，喜歡就喜歡，有什麼好嘔的？庫洛洛長的這麼好看，男人會喜歡他我也不覺得希奇。你真奇怪，別人喜歡什麼和你有啥關係了？”

窩金性格直率，覺得想到什麼就該做什麼，我行我素，何錯之有？常說，“要是什麼事都要被別人管，人生豈不是很無味嗎？”

信長辯不過他，只好閉嘴了。他轉念一想，庫洛洛應該也知道有關煞斯的謠言，那為什麼他會特地跑到綠區去找工作？

以庫洛洛不擇手段，不論生死的作風，他很有可能是想要利用這點，為自己的事業加速。

即使要以自己為餌。

雖不能說高傲的庫洛洛會真的屈服於人，但他的野心極大，誰也不能預料他會不會稍假辭色應付，等取代煞斯後再用十倍報復。

權力真的值得這種代價？

信長又想，憶起庫洛洛曾說過煞斯寫推薦函是出於‘那三人’的計畫。是不是‘那三人’知道煞斯會對庫洛洛動歪念頭，達斯特又比較單純，所以才要煞斯送走庫洛洛？

信長暗暗搖頭。

這一切都太複雜了。

“反正，”俠客說，“煞斯是達斯特的頭號敵人之一，遇到他要小心。”

“蘭姆　哈特政客到！！！”

一個穿碧綠色衣服的中年女子走入會場。

“這女人對達斯特來說也很危險。”俠客道。

“李　元世政客到！！！”

李元世穿著帝藍色的絲綢棉襖進場。

“這人也是。”俠客又道。

說著，隨著畫面移轉，俠客又指出幾人，可是不論哪一位都和達斯特顯得極親熱，讓窩金實在搞不懂政治家的為人。

信長覺得很奇怪“俠客，你和派克都說替達斯特工作很危險，看到這麼多對頭，我想我可以了解，但是我怎麼看都覺得達斯特只是一個老好人，他到底是如何惹上這麼多人的？”

俠客沒有馬上回答。

“要是你還在外區就不會問這問題”他說，“對他人財物的渴望…難道還需要理由？”

信長一怔，“原來…”

“布魯克斯家在從政以前是個財團，覬覦他們產業的人多的數不清”俠客看著達斯特和人握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窩金點頭，“我們在外區也是如此。”

“當然，政治和外區人吃人的世界一樣，只是我們強取豪奪，政客們用陰謀軌道而已。”俠客若有所思的說，“父親被暗殺後，達斯特在沒有遺書的情況下，以長子的身份繼承父親的位子。他宅心仁厚，本來就不是當政客的料，若不是密斯特一力支持、保護哥哥，達斯特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說到這，俠客不禁有點可憐達斯特。他周邊的人隨時都會捅他一刀，可是他卻一無所知。達斯特也算得上是一個善人，生平並無惡跡，但是在政治圈裡，這種人卻是死得最快的。

“米瑟漢彌爾頓政客到！！！”

俠客登時專注，“是漢彌爾頓會議長！”

“誰啊？”窩金問。

“米瑟　漢彌爾頓會議長。會議長是政府會議中負責維持秩序的政客”

“那他權力很大？”

俠客搖頭，“不，正規來說漢彌爾頓的地位和別的政客一樣，只是他人緣極佳，也是流星街少數完全為人民福利著想的政客。”

大廳門口走入了一位身穿棕色西裝，戴金絲眼鏡，上唇留了鬍鬚的老人。仔細一看，這人其實不怎麼老，只是頭髮花白，眼角有皺紋。漢彌爾頓容貌端正，身材高大，眼神溫和，頗有成熟男性的魅力。他與政客們寒暄，態度謙虛，禮數周到，讓人覺得十分親切。漢彌爾頓身旁跟了一位年輕秀麗的女子，看來是他的伴侶。漢彌爾頓約有四十六七歲，而他的伴侶只有差不多二十幾。

“他老婆怎麼比他年輕這麼多？”窩金問。

“那是他第二任妻子。他的前妻自殺。”俠客答。

“嘿，那他的新老婆豈不是和他的小孩像兄弟姐妹一樣？”

“漢彌爾頓沒有子嗣。”

信長看漢彌爾頓身後無人，問道，“他怎麼沒帶保鑣？”

“沒必要吧？這裡很安全。”俠客嘴裡這樣說，心裡卻是暗暗稱奇。漢彌爾頓人緣再好，如此孤身而行也未免太託大了些。

漢彌爾頓和各人握手，最後走近達斯特，“達斯特，你好呀！”

“當然好！”達斯特毫不掩飾自己的愉悅，“你來看看我的新人！”

漢彌爾頓點頭，“庫洛洛　魯西魯，我當然知道。”他與庫洛洛用力握手，凝視著眼前的青年，“我期待你的表現。”

“不會讓您失望的。”庫洛洛適當的回答。

“十老頭到！！！”

俠客大吃一驚“十老頭！？他們也來了！？”

十位高矮胖瘦不齊的老人進場。所有的非政客登時聳動。他們沒料到黑道的大老們，以毒辣手段支配黑幫的頭頭也在受邀名單上。

“黑幫也來了？”庫洛洛問達斯特。

“嗯，是他們臨時決定要參加的。”

窩金問俠客：“十老頭是誰？”

俠客默然了一會。

“從很以前開始，黑幫和流星街關係就很密切。他們提供武器與貴金屬給流星街政府，而政府以稀有人才回饋。”俠客看著節目續道。“十老頭是黑幫的最高領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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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能達成我的願望…

除了剛開始與布魯克斯兄弟和十老頭攀交情外，庫洛洛用剩餘的時間跟其他政客溝通，交換資訊。他談笑生風，妙語如珠，很快就得到了眾人的好感，聚集在身邊的客人也越來越多。

無意間，庫洛洛用眼角瞥見門口走入一個人。

一個老人。

那老人身材略高，體格結實，精神保滿，腳步穩健。他的長髮在腦後綁成一束，長鬍垂過胸口，都已雪白，臉上卻無皺紋，年紀約是六十歲上下。老人穿了一套雲藍色粗布中式衣褲，黑色短布靴，長袖捲至手肘，靛色的布腰帶上掛了一個酒葫蘆，打扮的像小說中的武學高手一般。

因為那老人外形奇特，庫洛洛放了一秒的注意力在他身上。

可是庫洛洛忽然發覺一件怪事。

這老人是誰？為什麼司儀沒有唱名？

庫洛洛向門口一望；流星禁衛軍，侍者，和司儀都全神貫注的注意著客人的需求與安全。

只見老人信步走到點心抬，毫不客氣的拿了食物就吃，一碟接一碟。旁人對他放懷的舉止似乎一點也不關心。

庫洛洛覺得更奇怪；這種場合是最重禮儀的，怎麼龜毛的上流人士卻對那老人視若無睹？

老人吃到一半，看到旁邊煞斯拿走抬上最後一杯紅酒。他一伸手，把酒從煞斯手上拿走。

庫洛洛吃了一驚。

煞斯不在乎、不生氣，轉身對侍者說，“酒沒了，再拿來。”

老人呷了一口，對酒的品質很滿意，臉上浮起一個孩子般的滿足笑容。

這邊庫洛洛卻看呆了。

“怎麼了，庫洛洛？”派克低聲問。

庫洛洛對點心抬的方向眨眼，“妳看那邊。”

派克照做，不解，“有什麼不對嗎？”

“看那老人。”

派克皺眉，“什麼老人？”

庫洛洛更是吃驚，低問，“妳看不見！？”

芬克斯和飛坦也向點心抬看了一眼，臉色古怪，因為他們沒注意到任何不對的地方。連一些客人都發覺庫洛洛有點分心。

“庫洛洛怎麼了？”俠客問自己。

“看不見什麼？”派克有點奇怪，“庫洛洛，你怎麼了？”

庫洛洛馬上冷靜下來

“回去談。”

他不想要派克分心。

派克遲疑，但是她也知道‘回去談’就是‘現在忘了這事的意思’。

老人慢慢的品嚐紅酒。

忽然間，老人驟的轉頭，用犀利的雙眼在庫洛洛身上迅速的掃了掃，目光和庫洛洛訝異的視線對準。

庫洛洛微微一震，察覺老人的眼神帶有探索、輕視、跟一絲殺氣。

這是挑戰！？

庫洛洛戒備，毫不退縮的以平靜的眼神回視。

他知道，漠然的回應能給挑戰者最大的壓力。

兩人默然的互相監視。

一會後，老人又露出天真的滿意笑容，將紅酒一飲而盡，杯子一放，緩步離開了大廳。

庫洛洛一怔，不明白老人的動機。

他到底是？

司儀看了手錶，拿起一個大鈴鐺用力搖了幾下。清脆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各位嘉賓，現在是七點整，我在此宣佈新人晚宴正式開始！”

所有人一起熱烈拍手。

“現在，請各位嘉賓隨我前往飯廳，品嚐敝店廚師的手藝！”

說著，‘失樂園’另一頭的大門緩緩開啟。司儀和侍者們都走過大門成兩列歡迎客人。

客人們到飯廳後與自己的政黨同事一起坐。

“請各位嘉賓享受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