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之門

前事（121）

瑞格那克（七）




會議長總是最早到的政客。

身為政客之首，理當樹立榜樣，他是這麼想的。

況且，今天他打算發表一個重大的提案。

米瑟 漢彌爾頓鮮少發表自己的提案。他總認為自己若是發表提案，有誤公正。管理選票的他不願這麼做。

除非他堅信自己的提案對流星街有益無害。

所以漢彌爾頓比平常更早到辦公室。他想在發表前重新檢閱自己的提案。

然而辦公室門外卻有一個客人。

「會議長早。」

「魯西魯政客，你早。」會議長以禮貌回應。「你今天也來早了？」

「有事情想找你談一談。」

漢彌爾頓開了辦公室的們，請年輕的政客進去。「我們很久沒有談話了。」

「太‘忙’了。我打算長話短說。」庫洛洛指著會議長手中的文件，問：「提案，是吧？」

「沒錯。」

「跟流星禁衛軍有關？」

漢彌爾頓愣住。「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今天也有一個提案。」

「你...」

「請流星禁衛軍前兩隊的人回來。」庫洛洛答。

兩人沈默了一會。

走廊上逐漸有了人聲。大家也都陸陸續續上了崗位。

「...你說得沒錯，我也是這麼計畫。」漢彌爾頓長歎。嘆息中帶了悠長的無奈。「你認為政客們會答應嗎？」

「不答應也得逼他們答應。羅爾德不在了，沒理由把禁衛軍留在外頭。」

「話是這麼說，政客們卻很怕死。有個很好的理由。」

庫洛洛道：「坦克爾斯知道的比你想像的多。」

會議長一呆。「你是說...」

「嗯。」

漢彌爾頓百感交集。

這究竟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庫洛洛猜到了他的心意，說：「他不怕被攻擊，所以我們談談不妨。現在最大的阻礙就是看似公正的投票系統。你說得沒錯，政客們會怕死。好在我有說服他們的手段。」

會議長本來擔心政客們無法眾志成城，四分五裂，聽庫洛洛這麼說，不今喜道：「若你有辦法，那再好也不過了！」他喜出望外，握住了魯西魯的手。「只要大家齊心，流星街... 終於不用再屈服於惡勢力下。庫洛洛，我一直在等希望出現，終於等到了！」

庫洛洛笑道：「先別太急。會有什麼結果還不知道呢？走吧，去遊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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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大政客，感想如何？

庫洛洛琢磨著這個問題。

他不是很滿意。

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天動說’的會議跟往常一樣，投票，討論提案，決定投票日子。

恐怖份子一死，大家的熱情也消退了不少。平素喜歡爭權奪利的大政客們也沒有精神想瑣碎的提案。達斯特退出後權力重新分配，政客們對外邊的競爭比較有興趣。

畫面閃爍，新的提案之一是：



‘讓流星禁衛軍第一，第二小隊的隊員回流星街，加強治安。’



「恐怖份子的首領：羅爾德 瑞格那克已經伏法，我想也可以讓流星禁衛軍的人回來了。」漢彌爾頓道。「禁衛軍這幾個月來有不少死傷，亟需人手。請禁衛軍的人回來也是為了流星街的治安著想。」






沒有人說話。






沒有人說話。




「那個...」會議長小心措詞。「有什麼疑問嗎？」



又是一陣死寂。



李元世第一個開口：「我想... 也不必這麼急。」

「怎麼說？」

李政客無法回答。

根本沒有理由不讓流星禁衛軍回來。

表面上的確是如此。

漢彌爾頓又問：「大家覺得這個提案如何？」

不少人都說‘好’，‘可以’，‘沒問題’。

一點誠意都沒有。

漢彌爾頓深知實情。就算大家在這同意自己的話，投票時肯定不會同贊成票。這樣跟在這直接否認有何不同？

怎麼辦？

會議長望了庫洛洛一眼。

庫洛洛微笑點頭。

「大家心照不宣，何必裝傻？」

他聲音清亮，說的話卻這麼奇怪。所有的政客都被吸引，往他看去。

漢彌爾頓微覺奇怪。庫洛洛說他有主意，總得稍作支持。

「魯西魯政客有何高見？」

庫洛洛微笑。



「就是‘那三人’啊...」



貝爾長老軟倒在椅子上。

李元世抽了一口氣。

煞斯驚叫：「你... 你...！？」

會議長也僵住了。

大政客們一齊反常，其他政客看了都是莫名其妙，不知庫洛洛講的‘那三人’是何方神聖。

庫洛洛笑吟吟地問：「你們怎麼了？被蛇咬到了？」

「庫洛洛...」漢彌爾頓不可置信。

「會議長，總要把話說明白的。這幾十年來咱們的政府都在‘那三人’的幕後操縱下形同傀儡，一點自主權都沒有。」

庫洛洛從位子上站起朗聲說：「也是時候了。我們把流星禁衛軍召回來，為流星街剷除這一大禍害！」

李元世張口結舌，好一會才吐出幾個字：「你... 你在說什麼？我... 我不懂。」

蘭姆也斥：「小鬼頭，少說幾句話！」

「胡言亂語！這裡哪有你說話的餘地！？」

大政客們開始齊聲討伐庫洛洛，數落他的不是。

「胡言亂語？」庫洛洛悠然氣閒。「你們應該比我還清楚吧？」

他轉頭面對黎姆利。

「黎姆利先生，你為什麼會支持水力發電廠的提案？」

黎姆利臉色蒼白，說不出話。

庫洛洛望著貝爾長老，說：「長老，你甘心讓孫女的案子不了了之嗎？」

「庫洛洛...」貝爾神情痛苦，緊緊抱住頭。

摩柯‘啊’了幾聲，神情絕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還沒退休...」

庫洛洛提高聲音：「我們都是受害者！都受到了‘那三人’的荼毒！可是卻沒有人敢位自己... 為大家出一口氣！」
「現在正是機會！‘那三人’要你們投票把禁衛軍踢走，因為‘那三人’忌憚流星禁衛軍的實力！」
「現在正式機會！投票讓第一，第二小隊的人回來吧！雖然我們政客都有見不得人的隱私怕被禁衛軍知道，但你們真的想一輩子受‘那三人’的限制？」
「只有除掉‘那三人’，我們政客才能算是流星街的統治者！」

政客們面面相覷，多半不信，不懂。

漢彌爾頓在庫洛洛說話後一直保持沈默。魯西魯話一停，他舉手。

「這件事... 大家回去好好想想。要為流星街與人民的利益著想。」
「我們... 三天後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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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在緊迫詭異的氣氛下結束了。

大政客們固然惶恐，中小政客也是驚疑不定。詢問老闆，招來的不是白眼，便是訓斥。態度惡劣，大政客們的恐懼卻是極度明顯，讓部下們更是不安。不分敵我，中小政客們互相打聽，也是了無頭緒。無頭蒼蠅亂飛，有頭的也好不到哪去。

會議長的辦公室裡又是另一番光景。

兩人對座，漢彌爾頓低頭不語，庫洛洛卻是滿臉笑容。

會議長搖頭。

「你太鹵莽了。」

「我？」

「你太鹵莽了。」會議長還是那句。

「你難道不想讓流星禁衛軍的人回來？」

「我是打算要提出這個提案，可是我並沒有要公開‘那三人’的事！過份刺激他們... 誰知道...」

漢彌爾頓抱頭。

「庫洛洛，我們還沒準備好要開戰，現在...」

庫洛洛一點也不緊張，好似沒有把那三人給放在眼裡。

「會議長，反正遲早要做的事，早點解決不是很好？我不認為‘那三人’會對政客下手。」

漢彌爾頓抬頭，很疑惑。

「你怎麼知道？」

「‘那三人’跟小孩一樣，殺光了政客就玩不成了。」庫洛洛解釋。

會議長：「我也不認為他們會‘殺光’政客，但他們會除掉幾個來‘殺雞儆猴’。」

庫洛洛聳肩：「腐敗的政客，死多少個都是好事。我們反而可以利用。」

漢彌爾頓不喜歡庫洛洛的口吻，問：「怎麼說？」

「‘那三人’若殺害政客，反而證明了他們對流星禁衛軍的忌憚。之前鮮少有人反抗，故無人發覺禁衛軍的存在對‘那三人’是一種威脅。」

庫洛洛眼睛閉起。

「現在就看他們是想活命，還是想要權力。呵呵，他們心裡的掙扎一定很有趣。」

「庫洛洛，」漢彌爾頓站起，走到落地窗前俯視政治區龐大的規模。「若‘那三人’對你動手呢？」

「那我就會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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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照著他的計畫進行。越來越喜歡這個工作了。

不論政客或‘那三人’做什麼事，對他都有利。

成功的政治，本就是要以最少的本錢達到最大的功效。若有兩種以上的局面，都要確定自己是獲利的一方。

庫洛洛帶著他的保鏢到了停車場，準備回家。

自己當老闆的好處就是可以偷懶。

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

不過有人不同意。

一個高大的軀體站在車子與庫洛洛一行之間。鮮紅色的制服透出隱隱的殺機。

庫洛洛站住了，他的保鏢也停下腳步。

坦克爾斯的臉色很不好看。窩金等保鏢被望得有點發毛。

庫洛洛微笑問：「有事嗎，大隊長？」

坦克爾斯不答，怒目看著庫洛洛。

窩金暍：「喂，讓路！」

「你瘋了嗎？」坦克爾斯沈聲道。這句是對著魯西魯說的。

庫洛洛問：「瘋？」

「我們說好了。不要發表任何有關‘那三人’的事！」

庫洛洛冷笑，說：「我不記得我有採納過這麼荒謬的意見。」

他是沒有。

坦克爾斯強忍怒氣開口，庫洛洛打岔：「你怎麼知道‘天動說’的會議內容？」

「你以為我身為大隊長會讓政客們為所欲為而不知情？就算人不在‘天動說’，我還是能從中小政客的談得知一二！」

庫洛洛點頭：「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會議長口風不牢，把這事與你講了。」

「這事已經在小政客間傳開了！連我這個非政客都已經有了耳聞，不要多久連平民百姓都會知道！你知道這代表什麼！？」

「這代表革命！」庫洛洛宣佈。「‘那三人’統治流星街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他指著大隊長。

「亂世用重典，只有這樣才能政客們有警覺性！」
「當自己的安危受到影響時，他們反而會歡迎流星禁衛軍。」
「我已經提出了讓前兩隊回來的提案。」

「然後？」坦克爾斯毫無興趣。

「不過應該還是會有膽小鬼害怕‘那三人’的威脅。事到如今，只有會議長... 與我，有本事說服他們。」

坦克爾斯雙手抱胸。「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會議長與我可以用政治的力量提供流星禁衛軍的需求。資金，人手，或法律上的寬限。當然，少不了需要你的協助。」

「你要我用武力威脅政客。」坦克爾斯一字一字的講。

庫洛洛拍手，清脆悅耳。

「不愧是... 你比多瓦林靈敏多了。明天我需要你到‘天動說’一趟，‘解釋’你們禁衛軍的實力，讓政客們明白自己的立場。以禁衛軍的本事，理當獲得更多的權力。你難道不想協助會議長改變流星街？」

「那是我的願望。」坦克爾斯不否認。「但我不想協助你。跟會議長與我們親近的你會沾光，逐一蠶食其他政客。我不在乎他們消失，但也不想幫你爭權奪利。」

庫洛洛冷笑說：「我掌權可是比其他政客掌權好多了，至少我還是個外者，較能得到同胞的支持。你不會想要更多的恐怖份子吧？」

坦克爾斯哼了一聲。

庫洛洛：「那... 我們明天‘天動說’見。」

坦克爾斯：「我可沒答應。你心裡到底有什麼鬼？」

「這用不著你操心。讓路。」

坦克爾斯側過雄偉的身子，讓庫洛洛擠過。

「我給你一個忠告。」庫洛洛微笑開了後座的門。「流星禁衛軍沒有權力管政治。想要掌權，奉勸你還是乖乖跟政客配合。」

「我也給你一個忠告。」

一道勁風，庫洛洛身子拔地而起。坦克爾斯單指點著庫洛洛的丹田，把他斜釘在空中。

窩金等看了大驚，一湧而上。坦克爾斯一掌往後拍出，三人一齊往後飛去，撞在其他車子上，警報大響。

庫洛洛在空中想要掙扎，坦克爾斯手指輝燄衝擊波勁道發出，魯西魯幾欲昏死。

坦克爾斯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等你們政客慢吞吞地投票？我老早就傳呼前兩隊回來了！」

「你...！？」

「我說過了，我要在這我一代把事情做個了結。這包括剷除你們這些腐敗政客。」
「庫洛洛 魯西魯，我會盯著你的。你若敢三心二意，做出危害流星街的事，我必取你狗命。你的狐賊狗黨我會殺得一個不剩。諒你們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鬆手。庫洛洛重重摔落在地上。坦克爾斯踏步離開，再不回頭，留下沈重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信長掙扎爬起，奔近扶起老闆。

「抱歉，我們沒能保護你。」

「罷了。」庫洛洛沒好氣。「我本就不期待你們能保護我。」

俠客等聽了都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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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洛的言論，在中區起了軒然大波。

應該說，從政客口裡傳出的流言，民眾間流動的八卦，新聞媒體的炒作，和在一起，就成了真的事情了。

‘那三人’是當下最受歡迎的話題。

政客被記者追著跑。

年輕人聚在一起，談著政治的矛盾，以及政客的虛偽，同時崇拜‘那三人’的魅力。無形的權力象徵有如新興宗教一樣，自有趨炎附勢的小人膜拜。

不分內者外者，遊行的人群塞滿了街道。

政府的名聲跌到谷底。

這麼多事情，都是在今天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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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得早，去得也早。

會議長總是最晚走的政客。

身為政客之首，理當樹立榜樣，他是這麼想的。

不過今天他實在不想再待下去。

心情不佳，會對工作造成影響。

所以他早走了。

七點半，這是連商店都還不會關門的時間。

車窗外的燈光，昏黃。

流星街的會議長突然忘了政治。

他想起了他的妻子。

他曾經忘過的人。

忘了？

工作忙，忙到他常忘了家裡有人在等他。

他盡心盡力，中區卻改變得很慢。

有太多事要操心了。

說不定，如果其他政客肯多用心替人民著想的話，他就不用這樣忙碌。

忙到連家人都忘了。

前妻的死，一直都是道很深的傷口。

他甚至想過要退休。

內者，政客，會議長，也是米瑟 漢彌爾頓，一個丈夫。

漢彌爾頓叫司機停了車子，下車在糕餅店裡買了一盒草莓起士蛋糕。

這是他妻子最喜歡吃的甜點。

今天早回家，陪妻子一起吃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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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宅區很安靜，路上只有自己這輛車子。

漢彌爾頓悄聲開了門。

他不禁失笑。

現在才八點，又不是像以前以樣深夜回家！

可是家裡好暗。

「老胡？」漢彌爾頓喚了幾聲。「亞賽？」

他暗覺奇怪，捧蛋糕上了樓。

房間裡也是一片漆黑。

漢彌爾頓在這住久了，看不見也知道燈的開關在哪。

他尋到了開關，打開。

血色從臉上褪去。

床上一對男女，全身一絲不掛，緊緊抱在一起。

漢彌爾頓坐倒在地，全身發抖。他看不見那對男女的面貌，可是從髮型顏色看來他門不是別人，正式自己的妻子，與保鏢亞瑟！！！

會議長口唇一張一合，發出含糊不清的異聲。

他做夢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過了好久，他發覺有點不對勁。

床邊有一大片鮮紅的液體。

他勉強爬起身，走近。這一看更是讓他魂飛魄散。只見兩人的頭上都有一個洞穴，鮮血腦漿不斷流出。

漢彌爾頓慘叫，退開，摔倒在地。



「還滿意嗎？」



會議長猛然回頭，看見一個穿著五色輕紗的黑髮女子站在門口。那女子說老不老，說年輕不年輕，身高稍矮卻是十分美麗。

漢彌爾頓說不出畫了，只是指著那女子發抖。

那女子說：「他們已經死了，連同你的傭人們。」

好聽的口音，像是一隻上好的竹笛。

不消說，漢彌爾頓知道誰是兇手。

他搶到床邊開了小桌抽屜，抽出一把護身手鎗。

霎時間，他只聽得到耳鳴。

身子被詭異的麻木侵犯了。

那女子說：「德高望重的政府之首，回家看見自己摯愛的妻子與親信私通，盛怒下露出凡人的本性，鎗殺了全家的人後舉鎗自殺。」

她嘆息。

「套句某人的話，這劇情雖然老套，我卻很喜歡。」

「妳... 妳是...」

那女子淺淺一笑，風姿嫣然。

「我是誰不關你的事。你只要扮演好你的角色便是。」

會議長驚覺自己舉鎗的手不由自主的往太陽穴移去。

那女子又說：「庫洛洛比我想像的還要大膽，有意思。不用擔心，你會成為他昇華的踏腳石。」

鎗口一寸一寸移近。

漢彌爾頓呼吸急驟，恐懼帶來了無數回音。



玄長...



他手指扣下板機。



庫洛洛！